拍主旋律，还得服张艺谋
2024 春节档，8 天时间，票房 80.23 亿。
成绩相当亮眼，这为新的一年打出了一个开门红的局面。
其中，贾玲的《热辣滚烫》领跑，韩寒的《飞驰人生 2》紧追不放。
而要说后劲最大的电影，当属张艺谋的《第二十条》。
假期中，连续 4 天票房逆跌。
更难得的是，这还是一部致力于普及法律精神的电影。
这种作品，一不小心就会拍得很严肃，给观众一种上课的枯燥感。
那么，张艺谋究竟做对了什么？他为何能让影片如此受欢迎呢？
《第二十条》
所谓 " 第二十条 "，指的是《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十条，说的是正当防卫的构成，以及刑事责任的承担——
为了使国家、公共利益、本人或者他人的人身、财产和其他权利免受正在进行的不法侵害，而采取的制止不法侵害的行为，对不法侵害人造成损害的，属于正当防卫，不负刑事责任。
正当防卫明显超过必要限度造成重大损害的，应当负刑事责任，但是应当减轻或者免除处罚。
对正在进行行凶、杀人、抢劫、强奸、绑架以及其他严重危及人身安全的暴力犯罪，采取防卫行为，造成不法侵害人伤亡的，不属于防卫过当，不负刑事责任。
派爷引用全文是想说明。
从剧本上看，电影《第二十条》包含的内容非常丰富，其故事就是围绕着这些条文而设计的，同时又做到了群像鲜活、主题隽永。
这是相当有效率的。
01
老百姓的困境
张艺谋拍《第二十条》，大胆求变。
他的关注点非常清晰，要诉说老百姓最关心的公平正义。
为此，风格要服务于故事，影像要自然，不喧宾夺主，" 不拿样子，不摆姿势 "。
这就跟他近年来的作品，尤其是《坚如磐石》《影》等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但这并不意味着影片失去了追求。
作为一部电影，它的 " 电影感 " 体现在了叙事的形式上。
影片三线交叉并行，每一条故事线都关于 " 正当防卫 "。
第一条线是，挂职的检察官韩明（雷佳音 饰）在跟一个故意伤害的案子。
表面的案情是，王永强（潘斌龙 饰）刺了莽村，哦不，康村村长刘炳仁（范伟 饰）的儿子刘文经（阿如那 饰）几十刀。
但这背后有隐情。
刘文经暴力催债，长期霸凌王永强，并多次强奸他的妻子郝秀萍（赵丽颖 饰），王永强为保护妻女愤而动刀。
后来，村长怂恿村民去检察院门口闹事，还试图绑架郝秀萍之女，威胁她签下与刘文经私通的情况说明。
第二条线是，韩明的儿子韩雨辰（刘耀文 饰）为了制止校园霸凌，把霸凌者张科（史彭元 饰）打了一顿。
其父亲张主任（张译 饰）报了警，并要求韩雨辰当着父母的面向张科道歉。
第三条线是，公交车司机张贵生（杨皓宇 饰）在阻止流氓猥亵女乘客时，将其打成重伤，后因故意伤害罪锒铛入狱。
出狱后，他不服审判结果，多次上访，想讨个说法。
从以上的简述就能看出，影片涉及人物众多。
导演张艺谋出手，整个叙事比较清晰流畅。
并且，它还涉及到了现实中的巨大困境——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只要打架就容易被判定为互殴。
而结果是，谁伤得重，谁的话语权就相对大。
这便导致，见义勇为的人，也有可能被判定有罪。
其困境，从表面看，是道德与法律的冲突。
再深入一层，是检察院工作人员对法律条文执行的审视与反思。
并且，《第二十条》还提出了一个叩问，朴素，直击人心——
如果见义勇为的人也要被抓，那谁还敢做好事？
从议题来看，影片无疑是沉重的、严肃的，张艺谋的策略是，不搞那么庄重，主打一个寓教于乐。
其方式就是，接地气。
02
生活流的喜剧
《第二十条》给人的感受是，非常生活化。
影片中，故事氛围与人物形象都是比较鲜活的。
美术会给每个家庭打造出属于他们的场景。
这种设计的好处是，让片中的人物对故事、现实能有更加直观、准确和深入的理解。
再看人物形象。
为了接近于郝秀萍，赵丽颖不仅从造型、神态上努力。
同时，她在理解人物的基础上主动提出加上聋哑人的设定。
为此，她要体验生活，接触现实中的聋哑人，并去学习手语，以做到形神兼备。
而在人物人物塑造上也是如此。
比如男主韩明。
张艺谋为这个人物设置了身份上的困境，他既是检察官（挂职的），又是父亲。
在职场中，他尽力做到圆融。
他帮领导处理了棘手的事，不邀功，还一直夸领导英明。
他能将马屁拍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儿子韩雨辰打了校领导的儿子，为了让儿子顺利考学，他用打牌的方式劝儿子服软道歉。
即便身为检察官，他也有着人父的卑微，必须顺应生活和社会运转的逻辑。
想求张主任高抬贵手，又碍于身份，不敢送礼。
《第二十条》的巧妙之处是，它以韩明的中年危机为基底，去写他的生活之苦和应对困境的方式，既生发出了带着苦涩的喜感，也丰富了人物个性。
同理，李茂娟（马丽 饰）亦有类似的笑料。
丈夫韩明因为腰疼换不了矿泉水，她轻松完成。
韩明听到儿子被四个人打，看着伤势很轻，想关心，但说出的话很不恰当。
李茂娟当即回怼。
畜生啊你啊
儿子蒙受不白之冤，她脾气冲要去出口气，而跟张主任发生了肢体冲撞，步了儿子的后尘。
再举个例子吧。
乔杉客串一个商店的老板，韩明与吕玲玲（高叶 饰）想探知王永强与郝秀萍的遭遇，去找他帮忙。
他满脸堆笑，暗示 " 消费二百 " 送中华，以此收取 " 情报费 "，后来又加码到四百。
最后，到了送礼品环节，这老板的妻子拿出一堆中华牙膏。
好嘛，也是中华 ……
派爷在影院看片时，到了这场戏观众狂笑。
而这商店老板的生存之道也给写出来了。
这同样是社会运转的一环。
当然，这种手笔也不局限于小人物。
片中，于和伟饰演韩明的上层领导，他听到韩明建议郝秀萍申请搞听证会。
于和伟言语含蓄，但处处点拨，意思是，走个过场就行了。
在这里，《第二十条》又写到了官场的运转逻辑，并且带着讽刺性，这种幽默就更加高级了。
从叙事策略看，《第二十条》是想以喜剧的方式做到普法的目的，没做成法律辩论会，避免了苦大仇深，举重若轻。
它描述了检察官与老百姓并无二致的日常生活，它塑造了众生相并以此带出了生活与社会运转的真相，它宣扬了公平正义的法律精神，它也肯定了见义勇为之人的朴素壮举。
能做到这一点，殊为难得。
03
张艺谋的进阶
《第二十条》不是没有缺憾。
片中，韩明与妻子李茂娟的吵架戏，虽然呈现出了很日常很生活的一面，但篇幅实在是太多了。
我们当然可以想见，这是张艺谋为了迎合大众对喜剧的渴望而加的戏份。
但。
如果可以将更多的篇幅用在描述郝秀萍与张贵生的经历，影片的内容将会更加丰富和饱满。
这，或许是张艺谋在各种权衡之后做出的选择。
从内容看，《第二十条》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张艺谋的旧作《秋菊打官司》与《有话好好说》。
它们最大的区别在哪？
视角、形式。
《秋菊打官司》是从不懂法的村妇秋菊的角度出发，以她讨说法的过程，以小见大地呈现彼时民众的法律意识图景与基层单位的运作生态。
《有话好好说》也是用大量对话讲故事，但它敢于采用手持摄影的形式，并将 " 秀才遇到兵 " 的荒诞感开掘到极致。
当然了，作为观众，我们也能理解。
《第二十条》本身是一个主旋律项目，它需要从检察官的视角出发，以此去探知老百姓遭遇的困境，从而寻求解决之道，普及法律精神。
它有它的先天局限。
张艺谋已经做得很好了。
回溯张艺谋近些年的创作，也可以用他口中的那八个字总结——
不拿样子，不摆姿势。
年逾 70 的他，依然愿意以一个学生的态度去面对类型片的创作，且能在保证类型元素呈现的基础上，完成个人的表达。
《坚如磐石》是犯罪片，他借用霓虹美学，呈现官商勾结的生态。
《悬崖之上》是谍战片，他力图强调信仰的力量与价值。
《狙击手》是战争片，他从一场小型战斗切入，以小见大地呈现抗美援朝战争，传达反战态度。
《满江红》是悬疑片，他又将年轻人喜欢的剧本杀游戏融入到叙事中去，最后还强调了思想启蒙的意义。
再到这部《第二十条》。
张艺谋以现实感与生活感减弱了主旋律的色彩，以老百姓都能看得懂的方式普及了法律精神。
他的创作力，称得上是 " 老骥伏枥 "。
而作为一位影迷，对他未来的作品，仍旧满怀期待。
